铁匠铺的空气凝成了铅块。张铁头擦拭铁钳的动作停了,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钢铁边缘,目光沉沉,像淬火池里沉淀的渣滓。炉膛里最后一点炭火终于“噗”地熄灭,仅剩的微光消失,黑暗彻底吞没了铺子前堂,只有后院柴房破窗透进的月色,在地上划出几道惨白的裂痕。
秦烽背靠着冰冷的土墙,阴影覆盖了他大半身形。那三枚铜钱在手心被攥得滚烫,几乎要嵌进皮肉里。朔方军的通缉令、安禄山的黑手、丢失的特种兵徽章——所有线索拧成一条冰冷的绞索,勒紧了脖颈。铁匠铺不再安全,张铁头浑浊眼神里的那份复杂权衡,是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时间在死寂中艰难爬行。不知过了多久,后院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,踩在松散的煤渣上,沙沙作响。是张铁头。他没点灯,魁梧的身影像一座移动的山,无声地堵在柴房门口,手里不再是铁钳,而是拎着一把沉甸甸的劈柴斧,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。
“小子,”老铁匠的声音嘶哑,压得极低,如同砂纸摩擦,“一百贯,够买下半个西市铁匠行会。”他往前逼近一步,柴房逼仄的空间里,带着汗味、铁锈味和浓烈酒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,“我张铁头打了一辈子铁,没干过昧良心的买卖。可一百贯…够我婆娘后半辈子躺炕上吃药,够我那小崽子娶个像样的媳妇,不用再住这满是煤灰的破窝!”
斧头微微抬起,锋利的刃口对准了阴影中的秦烽。
秦烽的心脏骤然缩紧,全身肌肉瞬间绷成铁块,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!他藏在背后的右手,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柴堆里一根尖锐的、断开的铁钎。冰冷的触感刺入掌心,死亡的腥风仿佛已吹到了脸上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,柴房角落里,一个细若蚊蚋的童音怯生生响起:“爹…”
是张铁头那个总拖着鼻涕、围着炉火玩煤渣的小儿子。他不知何时醒了,* 惺忪的睡眼,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,小小的身体在月光里显得单薄又可怜。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——那是秦烽几天前用废木料和弹* 给他做的木头小马驹,马脖子上的鬃毛是用废弃的棕绳一丝丝粘上去的。
“爹…秦哥哥做的小马…跑得可快了…”孩子的声音带着未褪的睡意和全然的依赖,他懵懂地看着父亲手里那把吓人的斧头,小脸皱了起来,把小马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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