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前我娘快冻死的时候,我就这么抱着她。” 阿木的下巴搁在她发顶,“她说,人暖和过来就不会死,心暖和过来就不会怕。你摸摸我的心,跳得可快啦,分你一半!”
慕容浅的指尖无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角,触到布料下凸起的骨骼 —— 那是比她更瘦小的身躯,却在风雪中撑成了伞。
她望着他耳后的红痣,忽然觉得那是天地间最温暖的符号,比任何法器都更能镇住心底的魔。
意识坠入黑暗前,慕容浅听见阿木哼起了童谣。
那调子跑了调,却让她看见记忆中的侯府:母亲举着糖人朝她笑,府里的梅树摇着碎雪,而阿木的身影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叠,捧着半块糖,在雪地上踩出歪歪扭扭的脚印。
“……小白菜呀,地里黄呀……”
“两三岁啊,没了娘呀……”
“爹爹娶进后娘来呀,生了个弟弟比我强呀……”
侯府的关闭的大门,秦氏恶毒的笑容,慕容延抱着秦氏所生的慕容南时心满意足的笑……
阿木的破棉袄裹住她颤抖的身体,却挡不住记忆的风雪。
他每唱一句,侯府的朱漆门就缩小一寸,最终变成乱葬岗的墓碑。
秦氏的银簪化作元灭的剑,弟弟的笑靥化作婴童的血脸。
下一刻阿木忽然改了词,“小白菜呀,地里长呀……”
他撕下慕容浅道袍下摆的布条,小心的缠绕在她的伤口上,又往她的嘴里塞了一个糖块“吃完糖呀,见天亮呀……”
阿木哼着跑着调的歌,将慕容浅小心的背到背上,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步步离开了乱葬岗。
他的歌声被风雪扯碎,却在慕容浅视网膜上烙下一片暖黄。
路很难走,阿木自己也十分单薄瘦小,背着慕容浅走的跌跌撞撞,却在慕容浅心底撞出一片澄明。
“小妹妹,你瞧,太阳出来了!”
慕容浅努力抬起头,看见第一缕晨光爬上阿木的眉梢,将他耳后的红痣映的闪闪发亮,仿佛初升的太阳。
“浅浅你闻!”
阿木的指尖蹭过她鼻尖,带着焦糊的草木香,“山神庙后的松果林里,我用弹弓打了只肥野兔!汤可鲜啦!”
他掀开破陶罐,热气混着兔肉的腥香扑面而来,却故意把最大的肉块挑进她碗里,自己啃着骨头,吧嗒嘴的声音像只护食的小兽。
“浅浅,前街米铺的老板真是好人!” 阿木的声音里带着恶作剧的轻快,怀里的粗布包渗出米香,“我帮她把仓库扫的干干净净,她就给了我这么多米呢!”
他把温热的粥碗塞进她手里,自己却捧着冷水啃硬饼,饼渣掉在破棉袄上,又被捡起来舔得干干净净。
“浅浅,林子里的野山楂熟啦!” 阿木的脸颊被冻得通红,指尖捏着几颗带霜的红果。
“我爬了三丈高的树!你看这果子,多红阿!” 他把果子塞进她掌心,笑得比阳光还亮。
慕容浅能听见他肚子里的肠鸣,像寒潭的冰裂;能看见他指尖的冻疮,脓血混着灰垢;能闻到他衣裳上的馊味,那是连日未干的雪水。